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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她独自办理了出院手续，提着行李赶到集合点，与返乡的知青汇合。 其他知青都在当地人的陪同下三三两两过来，只有她独身一人。 有人注意到她，上前询问：“林同志，怎么没有人来送你？” 杜秋桑笑了笑，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害怕离别，也不想面对分离的场面，所以选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 冷风凌冽的袭来，吹过她的大衣和颈上洁白的哈达，送来藏区的辽阔。 她回眸，看到了灿烂日光下的冈仁波齐。 阳光透过云雾照亮山脊，向来冰冷凌冽的山散发着淡淡的佛光，神圣又温和。 杜秋桑第一次知道，冈仁波齐也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她晃了神，驻足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冰霜会消融，春天会到来的，可是她已经等不到了。 车上司机大喊：“上车啦！出发了！” 杜秋桑提着行李上车落座，转头看向西藏军区驻地的方向，轻声说：“仓嘉故辞，祝你此生得偿所愿，幸福美满。” 说完，她舒展的眉眼间，满是释然和轻松。 随着回乡的车渐渐驶向远方，她也再没有回头。 第9章 另一边，仓嘉故辞倚着车门，也在看着冈仁波齐。 他罕见地没穿军装，而是一身藏袍。 灿烂的日光洒在他身上，好像渡上一层圣洁的佛光。 卓玛从帐篷里出来时，就看到他站在光下，眼眸沉沉，眉头皱起，望着远山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愣了一下。 看着那仿若远山的剪影，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弟弟，真的长成大人了。 仓嘉故辞见她出来，收回了目光，平静道：“谈好了？” 卓玛点点头：“他们答应不再插手诺布的抚养事宜。” 说完，她又抬眸看了眼仓嘉故辞，轻笑了下，道了声：“多谢你帮忙。” “若不是你陪我过来帮我坐镇，说不定今天还扯不完这些事呢。” 丈夫去世两个月，诺布的抚养权问题却一直牵扯不清。 年前才借着过年的名义把诺布接回来，现在也正好趁机与他们说清楚。 本来今天只打算自己来的，仓嘉故辞却担心她受委屈，硬是要跟来。 也多亏了他，本来要扯一天的事，在他的凌冽气势下，才到下午就结束了。 卓玛看着他，下意识想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摸摸他的头，却突然发现伸手摸不到他的脑袋了。1 ……原来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也长得这样高了。 她摇头轻笑，手落在他肩上拍了拍。 “你长大了，阿佳很欣慰。” 仓嘉故辞闻言定定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我答应过索朗，会照顾好你。” 索朗是卓玛的丈夫，也是仓嘉故辞的好友，后来成为他的战友。 他当初就是受到了索朗的感召，才毅然决然还俗参军的。 卓玛听着他再提起亡夫的名字，心中一颤，默默岔开了话题。 “回家吧，晚上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她扬起笑脸，拉开车门上车。 仓嘉故辞却摇了摇头：“我得去趟知青办。” 卓玛愣了下，疑惑问：“你去送行吗？但这个时间恐怕……” 此话一出，仓嘉故辞动作一顿，有些不解：“什么送行？” 卓玛疑惑更深：“最后一批知青今天一早回乡，你不知道吗？” 仓嘉故辞听着话，心突然一颤，一股莫名的不安萦绕在心间。 可转瞬又被他压下去。 知青回乡罢了，杜秋桑又不会回去。 他抿了抿唇，镇静道：“我不去送行，去看杜秋桑。” 卓玛闻言有些怪异。 她听说杜秋桑也申请了回乡，难道今天不走吗？ 卓玛本想问，可看着仓嘉故辞那笃定的模样，只怀疑是自己消息有误，就没有多问。 直到天色将晚，仓嘉故辞才敲响了知青宿舍的门。 可是没人应答。 他眉头一紧，那股不安又冒了出来，敲门力度重了些，还叫了声：“杜秋桑。” 依旧没有回应。 空荡的走廊中，只有他的声音回荡飘远，散在风中。 仓嘉故辞愣了愣，突然想到那天伞下。 杜秋桑眼眸决绝而坚定，轻启唇畔，说：“是，我要走了。” ——难道那不是她的气话，而是真话吗？ 第10章 仓嘉故辞心间一颤，只觉自己这想法真是离谱得厉害。 也许杜秋桑还在医院等自己，或者出去了不在宿舍也有可能。 他劝说自己压下心间那股莫名的不安和怀疑，转身离开。 再去趟医院吧。 仓嘉故辞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他派去传话的副官。 副官见他从宿舍的方向过来，愣了一下，才立正敬礼。 他抿了抿唇，正要说什么。 仓嘉故辞就先皱了眉责问：“我不是让你去给杜秋桑办出院吗？怎么去宿舍找她不开门？” 副官怔了一瞬，似是不解道：“杜老师已经走了啊……” 他话语轻轻，仓嘉故辞却呆在了原地。 像是石英钟出了故障，他脑袋空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什么走了？” “我今天去接杜老师的时候，就扑了个空，后来才知道早上知青返乡，杜老师已经坐着车走了。” 这话仿佛炮弹在他心口炸开，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7 杜秋桑真的走了。 那股惴惴不安的预感在此刻终于成真，他却没觉得解脱，只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觉得杜秋桑会离开。 仓嘉故辞还记得两年前，知青返乡政策刚下来的时候，杜秋桑说：“我不会回去的。” 她笑得灿烂，看着他，极为认真地许下承诺：“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建设西藏。” 当时他压下心中横生的窃喜，轻轻点了点头说：“西藏正需要你这样具有革命热情的同志。” 他看到杜秋桑眼眸一颤，笑得更为灿烂。 所以哪怕之后听说杜秋桑签了申请表，他也只当赌气。 ——杜秋桑怎么会真的走呢？ 仓嘉故辞眉心拧成川字，眼眸沉沉。 “会不会……是杜老师误会了您和卓玛同志的关系？” 副官说完，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自家长官的脸色。 毕竟杜秋桑追仓嘉故辞追得满军区都知道，怎么会轻易放弃他选择回乡？ 副官想到那天长官特意拿自己的新腰带和他换走了杜秋桑的腰带，忍不住抿了抿唇。 长官对杜秋桑，也是有情谊的吧？ 他猜测着，看向仓嘉故辞，就见他眸间一颤，下一瞬，就攥紧了手。 “原来是这样……” 仓嘉故辞立刻明白了，杜秋桑是误会了他和卓玛的关系。 想明白这点，杜秋桑这一个月的反常和避而不及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仓嘉故辞却只觉心中一沉，好像被人攥了一把，又酸又胀得难受。 他对卓玛的好，只是出于从小的情谊和她亡夫的寄托罢了。 杜秋桑怎么能这样自顾自地以为，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开？ 仓嘉故辞深呼吸一口气，人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一双眼眸阴沉得可怕，仿佛孕育一场风雪。 周身气势也冰冷摄人得厉害，长手一拉，直接上了车。 副官愣了瞬，赶紧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子，询问：“营长，我们去……” “回军区，”仓嘉故辞冷得好像一块冰，“我要请假去上海。” 第11章 杜秋桑对仓嘉故辞的心路历程一概不知。 她已经走出了西藏，到达了了西宁开往上海的火车。 从西宁到上海，一共2401公里，火车要走26小时56分钟。 当年，杜秋桑就是坐着这条火车线来的。 时隔五年，她终于又坐着这条线离开了。 杜秋桑摸了摸自己脑后的伤口，不知是不是离开了让人伤心的地方，她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满心都是一天之后就能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的激动。 看着窗外的风景，她回想起刚才打回家里的那通电话。 本来是想和父母说自己已经出了西藏，后天就能回家了，却意外听到：“纪钊也回来了。” 纪钊，是她父亲恩师的遗孤。 杜父杜母都是大学老师，杜母教物理，杜父教建筑，寒暑假常常出差，到处勘探测绘。 一次测绘工作完成后，他比预计的时间迟了半个月回家。 纪钊就是在那一天出现的。 那时她八岁，上小学，父母都忙，小伙伴也有事，只能自己走回家。 马上就到家属院了，却被一个陌生人拦住问路。 杜秋桑没当回事，给他指了路就要走，却不想那人直接拉住了她往角落里拽。 力道之大让当时还是小孩的她无力反抗。3 杜秋桑一怔，立刻反应过来，高声喊：“救命——” 只说了一句，就被他捂住了嘴。 “小丫头反应还挺快 |
